剧中的李连胜,外号李乌拉。乌拉是东北的一种草,所谓的“东北有三宝,人参貂皮乌拉草。”据说,旧时东北人把乌拉草捶软,絮在鞋子里,可以防寒保暖。我不知道李连胜为什么有这样一个外号,不知道是不是说他一直贱得跟乌拉草一样,老是被人踩在脚下,又抑或他总把这东北的一大宝贝挂在嘴边。我只知道,在这一集,他死了。身中十几枪,血早已流尽。自从见到同胞和同袍以后,他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。高大的迷龙背着他,从夜晚到白昼,穿行于茂密的丛林。在离开这个世界的一刻,他抬起手来,摸了摸迷龙的脸。他甚至看不到这张脸,他的全部力气只够抬起手来,接触它。这是他同东北的一丝可感可触的联系了。我不知道他在一刻想了什么,或者说看到了什么,不知道这异国的丛林是不是幻化为长白山夏日的绿和冬日的雪。他死了,家,在千里万里之外。
迷龙固执地背着这个死去的人,固执地任那身体的温度在他背上一点一点地凉下去,直至僵硬。这个高大汉子的脸真是不能看,那种深悲巨痛以一种平静的方式被表达出来,透过屏幕,直抵人心。看着那张脸,不发一言,不着一字,你都能够清清楚楚地感觉到,迷龙背着的,不是一具尸体,而是他的东北,他的整个的东北。
我有一个朋友曾经说过,现如今的中国人,大半是没有信仰的。没有信仰,又在这个世界上活着,却还没有疯,这得益于中国人从家这个概念里得到的支持。对于家和乡土的眷恋是中国传统文化中非常重要的一个部分。即使是在今日快节奏的商品社会,从五光十色的物质生活的缝隙中,只要留心,你会清晰地看到乡土情结。大学里的同乡会、各地的某某商会、政界中隐隐约约的以乡土和地域结成的利益团体……只要稍稍留心,你会发现它固执的存在。姑且不去讨论它的利它的弊或者它的别的什么,我们只要看见它就够了。看见它,意识到它,再设想在上个世纪40年代初,故事发生的背景下,炮灰团的成员们,很多是从农耕社会中走出来,离了家,离了乡土。如果说人有三魂七魄,那么一定有一缕魂魄是系在了那片不能背着走的土地上,无论那土地有多么贫瘠或者险恶。哪怕走出万水千山,都割不断乡土的联系。在传统中国人的意识里,客死异乡是非常凄惨的一种下场,往往用来赌咒。 之所以要讨论这个,不只是为了更好的分析迷龙,或者说,更好地走进第五集里迷龙那颗因为李乌拉的死而失魂一般的心。我想说的,是本剧方言的运用。这个戏,五花八门的方言也是被争议的一个方面。有人说是为了追求有趣,有人说是为了讨好全国各地的观众,还有人说演员们说得不够地道的方言很雷。我个人的看法是,方言的使用,是和我们的乡土情结相联系的,一种语言,生于一方水土,带着该处的精魄,在那个时代,还背负着该处的伤痕。方言的使用和本剧关于灵魂的追问,关于家国的眷恋是呼应的。所以,对这一点,我赞同,并且是立场坚定的赞同,包括骂人话的使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