如果说幽灵乃是历史的“记忆之魂”,那么,老人便为历史提供了“尘世之身”——现实地来看,某个少年执意为(祖)父报仇,进而使前世冤孽得以“借尸还魂”的,毕竟还是少数。更多的时候,是一代人,作为历史的存在与经验的载体,凭借其生命本身,充当着过去与当下的中介——,老邓惊惶地发现,自己陷入了在时代中无处容“身”的尴尬境地尽管长子大军已跻身中产行列,身为同性恋的幼子小兵则徘徊于主流边缘,,在社会身份不乏张力的二人那里,身为母亲的她却感受到自己的多余仿佛仅仅是在他们生活中的存在,就已然成了一种不受欢迎的“闯入”。在内心深处,老邓自知终将接替自己母亲的位置,沦为一具苟延残喘、沉默无声的空洞身体,一个与当前时代格格不入的冗余之物;而作为冗余之物的身体,则正如“鬼魂”一样,是现世生活“异己”的存在。,老邓的忏悔与补救,早已无力为现世生活与历史幽灵提供和解之道,也就是情理中的事了。
实际上,影片中的一些细节反复暗示我们,老邓更多地属于过去,而不是现在。或者说得更极端一点,老邓自己就是一个“旧时代的魅影”相比于同儿女们障碍重重的沟通,她更乐于向“故人”倾吐心声;当两个儿子先后对她的狮子头表示不屑,她居然鬼使神差地在“讨债鬼”的身上,重获了家人的温暖;
,她无从进入《走向复兴》的“时代合唱”,只能在两道门框构成的逼仄空间里暗自窥看,甚至不具备“破门而入”的勇气。,在已成废墟、空无一人的宿舍旧址前,她却似乎听得到原苏联歌曲的深沉幽吟。百感交集之下,仿佛这个她当年无所不用其极地想要逃离的地方,一时竟成了她精神的归宿、魂牵梦绕的故乡…… 故而,表面看来,被“闯入者”的母亲,与打上门来的复仇者似乎无甚共性;深究起来,二者又何尝不是在以一“戏剧”、一“日常”的方式,讲述着同一个故事—— 关于一代人无处安放的历史岁月?—— 从这个意义上说,影片《闯入者》中的“老无所依”,便绝不仅仅是作为一个普遍的老龄问题被摆上桌面,而完全应视为一份独特的历史体验的隐晦表达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