张玉娟56岁那年，陈欣特意回老家给她大办了一场，欢欢喜喜度过。
晚上陈欣和母亲睡在一张床上。
结婚后，她一年难得回几趟家，正好借这个机会和母亲化解一下这几年的矛盾。
没想到，张玉娟直接扔了一个重型炸弹：她想要生二胎。
陈欣整个人都懵了，第一反应就是荒唐：
“妈，你这都多大岁数了，还生什么二胎？况且你和谁生去？两个外孙还不够你带啊。”
张玉娟一意孤行，执拗得很：“这件事就这么定了，我和你李叔早就商量好了。”
陈欣有些愤怒，又是李叔！母亲怎么想一出是一出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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八年前，张玉娟执意要和邻居李叔结婚。
那个时候，父亲因为车祸过世差不多才一年，母亲就要结婚，陈欣无法接受。
陈欣又哭又闹，甚至威胁要断绝母女关系，张玉娟才消停下来。
“你长大嫁人了，一年回不了几次家，我这心里没个精神寄托，天天浑浑噩噩，养个孩子至少还能找点事做。”
这是张玉娟要生二胎的理由。
陈欣觉得母亲很自私：
“妈，你和李叔现在都快六十的人了，不是合法夫妻不说，就算生了孩子，等孩子上高中，你们就七老八十，到时候孩子谁来管？”
“那还不是我负责！给你养老是我的责任，但是给你养孩子就不是我该尽的义务了。”陈欣越说越生气。
张玉娟抓住话头，赶紧说：“那行，不生孩子可以，我只要和你李叔扯证，这总行了吧？”
陈欣一愣，敢情张玉娟就是在这给她挖坑呢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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陈欣高三那年，父亲跑长途货运，因为疲劳驾驶出车祸去世了。
父亲在世时，一个人养活全家人，陈欣很心疼父亲的付出。
陈父去世后，很长时间陈欣都走不出痛苦的阴影。
张玉娟也同样痛苦，一个女人养家的艰辛没有经历过的人，难以想象。
所以当邻居老李时不时帮她点小忙时，她内心是感动的。
老李中年离异，妻子嫌他不中用，赚不到钱，闹着要离婚，后来带着儿子走了。
老李也不气馁，每天都是乐呵呵的。
那时，两家人都住在农村。
每到秋收的季节，老李就帮张玉娟干一些重活，慢慢两个人都产生了些难言的心思。
介于陈欣马上高考，也怕村里人的闲言碎语，张玉娟和老李很有默契，彼此都没有表明心意。
直到陈欣考上大学。
拿到大学通知书那天，张玉娟给陈欣说，她想和老李结婚。
陈欣一直忙于学习，没怎么关注张玉娟和老李的往来，一时间她接受不了。
父亲为了这个家，付出了生命，这才一年不到，母亲怎么可以这么快就背叛他？
事情就这么搁置了下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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后来陈欣嫁到了外省，婆婆身体不好，两个儿子无人照顾，陈欣想张玉娟或许可以帮帮忙。
她多次提出要接张玉娟过去一起生活，但是都被拒绝了。
理由是：她这么大岁数了，适应不了别的地方，还是呆在老家好，熟门熟路的，认识的人也都在。
陈欣只好顺了她的意。
陈欣知道母亲一个人过日子不容易，这几年她开店做生意，赚了一些钱，就在县城给母亲买了一个小二室。
但她很快却发现张玉娟不愿意过来带孩子的真实原因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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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次，张玉娟出门买菜被一辆三轮车撞了，大腿骨折。
陈欣不放心，打算回去照顾几天，电话里张玉娟一个劲地让她别担心，不用回来。
陈欣很疑惑，张玉娟拒绝的态度太急切了。
陈欣带着疑惑回了趟家，这才发现张玉娟和老李秘密：他们瞒着所有人偷偷同居了！
家里随处都是两个人的生活用品，陈欣一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。
她感到被欺骗的愤怒，黑着脸赶到医院，果然看到老李就在医院照顾张玉娟。
陈欣就像被人狠狠扇了一巴掌，又是愤怒又是委屈。
委屈的是，对于自己这个唯一的女儿，张玉娟竟然没有透露半分，而且还把人带进了她买的房子里住！
陈爸都没享受过自己的孝心呢，张玉娟凭什么让老李这个外人坐享其成？
那天，陈欣直接下了狠话：两天之内，老李要是不搬出去，她就把他所有的东西扔掉！
老李满脸沮丧地走出了医院，张玉娟哭成了泪人。
那以后，张玉娟就不愿意住陈欣买的那套房子了。
直接收拾东西也回了老家，又和老李成为了邻居。
这几年，陈欣也听人说过些闲话，说她妈常常和老李出双入对，俨然就是一对夫妻。
陈欣不是不想管，这天高皇帝远的，她有心无力。
电话里每次她都和张玉娟吵，后来张玉娟连电话都不愿意接了，她的愤怒也无处发泄。
就这样，两个人以这种奇怪的关系对峙着，谁也不肯妥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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陈欣本来想借母亲大寿这件事，再劝劝她。
结果张玉娟一个二胎，一个扯证把她打得措手不及。
无力、失望，这是陈欣的感受。
母亲怎么就那么倔强呢？老李到底有什么好的？
好到她不愿意到女儿身边来帮忙，对外孙也不管不顾，宁愿守在这个破村子里。
那晚的谈话无疾而终。
第二天一早，陈欣给老公打了电话，打算把张玉娟带过去，县城的房子她直接挂中介卖掉。
老公一口答应了，这几年，两个孩子确实是个麻烦事，保姆费几年就花了快十万了。
张玉娟不等陈欣说完，直接拍掉了她手中的电话。
那还是陈欣第一次看到母亲这么气急败坏的样子。
“我不管，这个世界上你也就我这么一个亲人了，你不帮我带孩子帮谁？和老李的婚事没得商量，我不可能同意！”
“再说了，你和邻居闹着要结婚，你不怕别人看笑话，我还怕呢！”
陈欣一发脾气就胡言乱语，怎么解气怎么说，丝毫没顾及过面前这个人是含辛茹苦养大自己的母亲。
张玉娟眼睛通红：
“这几年，你就想着让我给你带孩子是吧？我把你养大了，现在还得给你养孩子？你说说到底是谁自私？”
陈欣无话可说，转头进了屋。
张玉娟站着久久没动，眼泪一颗一颗砸在地上。
老李在隔壁听到母女俩争吵声音，好几次想冲过来，但是他没有立场。
甚至还可能因为他的出现，局面越发难以控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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经历了一晚上的冷静，陈欣的情绪也渐渐平息下来，哪个母亲老来不靠儿女？张玉娟慢慢会明白这个道理的。
她一大早起来，收拾好，敲门叫张玉娟起来吃早饭。
门敲了很久，没有人应声。
推开门，张玉娟的床整整齐齐，没有人睡过的痕迹。
林然没有慌张，更多的是熊熊燃烧的怒火，她只想到一个地方了，隔壁老李家！
在她眼皮子底下，张玉娟竟然还要跑去和老李私会？看来离开这里已经迫在眉睫了！
但是前前后后，院子屋子陈欣都找遍了，老李家也没人！
老李也是急得脸色煞白，颤着声音说：不在，你妈不在我这，她不会想不开出啥事儿了吧！
这一说，才把陈欣从疯狂找人的状态里拉出来。
两人把附近找了个遍，陈欣把能想到的亲戚电话都打了一次，没有任何线索。
最后只好报了警，警察找到了监控录像。
陈欣看到了张玉娟的身影时，吓得尖叫出来！
老李也吓得差点没站稳。
视频里张玉娟被一个流浪汉拽住头发，使劲儿往后拖，张玉娟丝毫没有挣扎的痕迹。
到底发生了什么？母亲为什么没有挣扎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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老李说他认识那个流浪汉，经常在张玉娟县城那套房子周围出现。
众人正准备出发去找人的时候，张玉娟自己回来了！
和陈欣吵完架后，张玉娟心情很不好，她也不敢找老李，怕女儿情绪更激动。
她原本计划搭车到县城的房子去住一晚，彼此也好冷静冷静。
没想到在一个小巷子里就被一个男人拉住了。
这是附近的一个流浪汉，张玉娟和老李以前出门散步就遇到过好几次。
听说这个人精神有点问题，有时候情绪激动了还要打人。
那天张玉娟就碰上了，还被对方直接拽住了头发。
幸好她勉强维持冷静，没有激怒对方，反而主动把身上的钱和吃的全部交了出来，这才趁机跑了。
张玉娟本来以为经历过这么一劫后，陈欣该心疼心疼她。
没想到陈欣反而觉得母亲一个人生活太危险了，不由分说就把她带回了自己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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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连好几天，张玉娟都闷闷不乐，不吃不喝，坐在哪就在哪儿发呆。
陈欣本来还想让母亲带带他两个外孙，现在却还反过来要照顾她。
那天陈欣加班很晚，张玉娟去幼儿园接的孩子。
办公室里，她就接到医院电话，说她妈晕倒在路上，现在两个孩子没人管，让她赶紧过去。
陈欣愣了，她妈怎么会晕倒？
医生告诉她，病人没有大碍，只是血糖低，再加上心情抑郁，血气不通，一时间大脑供血不足才导致晕倒。
见到女儿，张玉娟转过身，直接背对陈欣，显然不愿意见她，只是默默流眼泪。
很久后，只说了一句：“你家我真的住不惯，你就让我回去吧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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就连陈欣婆婆也看不下去了：
“我看你还是让你妈回老家去吧，你看她现在这个样子，再过不久，抑郁症都要得了。”
陈欣也很无奈：“妈，你也知道情况，我要让她回去，她又非要闹着结婚不可。”
“那有什么不好，有个人照顾她，你还省点心呢？”婆婆拉着陈欣的手，语重心长地说到。
“你看你爸都过世这么多年了，你妈也有权利选择自己的婚姻，她也有她的人生。”
“你虽然是她的女儿，但是也不能绑着她一辈子呀，儿女的爱总算取代不了夫妻之间的爱。”
“何况这些年，她和老李两个人相互扶持，生活在一起，也没出个什么大毛病。”
“说句难听点的，要是以后你妈有个什么事，也能有一个人照顾她，你也没那么大压力不是？”
婆婆的话让陈欣多年的抗拒就像一个被扎破的气球，瞬间泄了气，空瘪瘪的。
张玉娟只有她这么一个女儿。
她嫁人后，母亲独自一个人，她虽然不放心，但也没有那么多精力去照顾她。
更多的时候，都是母亲一个人面对生活的大事小事。
但是无论遇到再大的事情，包括几年前被三轮车撞伤，母亲都从来不会在她面前埋怨。
也许正是因为她身旁有一个陪伴她的人。每次店里遇到各种困难，她不也第一个告诉丈夫吗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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见陈欣表情有些松动，婆婆再次劝道：
“你要是担心两个孩子没人照顾，我这几年身体也调养的差不多了，给你接接孩子、做做饭还是没问题的。”
扪心自问，她不同意母亲和老李结婚，更多的就是怕两个人结婚后，张玉娟一心管老李家的事。
老李儿子虽然从小没跟着老李，但是据说家里已经生了三胎，很多时候都让老李过去帮忙照顾孩子。
张玉娟要是和老李结婚了，这些事情还不得搭把手？
与其给别人带孙子，还不如给自己带，这样她一年也能省好几万块钱。
听了婆婆的话，陈欣感到被人看穿的羞耻。
陈欣突然意识到，这么多年自私的不是母亲，而是自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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再看母亲孤独坐在客厅沙发上的身影，她的脸一半埋在阴影里，一半在阳光下，仔细看，好像找不出丝毫的生机。
在一个自己不熟悉的地方，过着不熟悉的生活。
陈欣有些愧疚，哽咽着声音喊了一声：“妈。”
张玉娟这才回过神来，看了看墙上的挂钟：
“唉，这都快四点了，两个孩子都要放学了，我马上去接。”
陈欣拉住母亲，摇了摇头：“不用了，孩子他爸已经去接了。”
“妈，明天我送你回老家吧？县城那套房子我还没卖，你和李叔住在城里生活也方便一些。”
婆婆说得对，女儿对父母的爱是无法取代夫妻之间的相濡以沫、相互陪伴的。
她有什么理由阻止母亲过自己的生活？有什么理由让母亲的世界里只有自己呢？
夫妻才是彼此陪伴着走到生命尽头的那个人。
在儿女的世界里，父母早已经不是他们的全部，更不是唯一。
那么在父母的世界里，儿女也不应该是唯一的存在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