泡上一壶日本清茶,欧晋德开玩笑地指着这些奖牌说,「你看,这牌子,就是种虚荣感吧,但现在也只不过可以拿来当个火锅垫!」
他坦率地承认,自己年轻时也「好名」,希望被「看到」,希望得到别人的赞美和肯定。
他非常尊敬的学长——成道学,常会递纸条给他,上面总是一、两句警醒的话不要太重名利、不要太爱吹牛、你应该安静、不要以为世界少不了你。
台湾第一个大地工程博士,从美国回台,风风火火地盖中山高、北二高。担任台北市副市长时,在每个灾难时刻身先士卒。年轻时的欧晋德,的确并不安静,老想着要做那个「世界少不了的人」。
办公桌上,叠着几本旧书《詹天佑》、《詹天佑与中国铁路》,那是欧晋德在中国工程师学会的创会百年上,准备的演讲主题「从刘铭传谈詹天佑与孙运璿」。
典范人物,是他安静力量的来源。他向来欣赏这些具有工程师性格的政治家,更钦羡他们的长远擘划,对后代子孙的巨大影响。
设想民国两百年的未来
「工程师得想到未来,未来的交通工具、通信设备、生态环境,」一个设计、建造,就要花上十年、八年。盖房、舖路、架桥完成后,还要使用百年,若不走到时代的前面,不安静下来思考、倾听,「如何判断、决策?」欧晋德说。
这位年近七十、仍然想着民国两百年时,台湾应有什么样交通环境的工程师,与《天下》独家分享了一个有关安静的小故事——他曾如何在低潮烦乱的人生关卡,与三十年前的自己相遇
因为信仰,我每年几乎都会有一次retreat(避静)。
去年十一月,是在彰化静山,那儿有一个耶稣会灵修中心。山上有墓园,修士和修女们葬在那儿。我常会在那里,想着这些人对台湾的奉献。
我大学时期就开始去静山,已快半世纪了。我总是会问自己,你的理想还在吗?你对国家、社会有贡献吗?是否做了什么愧对于人的事?
我过去很有理想,总想要对国家、社会有贡献。但也会受到现实的压力,不过,我想我没有离当初的理想太远。
一九九七年,那时我是国际岩石力学学会副会长,也是行政院公共工程委员会主委。去美国哥伦比亚大学开会,会议空档,我走出来,坐在图书馆台阶上。
从承担看见未来
静静坐着时,突然想起,三十年前,我也曾坐在这个台阶,那时我才刚到美国。记忆中的那个自己,是个好有朝气的年轻人,决心要读博士、要回国奉献所学,对人类社会做出一番事业。
其实一九九七年时,我是很低潮的,觉得人生没希望。因为北宜高的计划,政治上要折冲,我又被攻击,报纸上整版的报导,心里很受委屈,觉得要推动计划很困难。
但当时转念一想,我已是国家工程会主委,所有国际工程组织都有参与,如果连这样都觉得没希望,那别人要怎么办?
三十年前的那个小伙子,坐在这同样的台阶上,什么都没有,但却是多么充满理想与朝气啊!
我突然领悟,是因为自己太在意别人的回报和肯定。
当你是舵手时,自然要面对冲击。责任与承担,也是相对的。年轻人更希望从你的承担,看到未来。
就在那个时刻,我释然了,又重新得到为国家打拚的力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