八月上旬,因公出差到新潟县佐渡岛,回程特地转到京都拜访住在京都老屋的麻生圭子。
麻生家前身是酱油批发商的老建筑。前栋原先就是酱油批发商店面,目前是西式料理屋;由侧门进入后面的屋子,过往是给来来去去的客人喝茶休息之处。麻生家就在后屋。
深蓝色和服的圭子迎面而来。我们两人就在一个可以看到坪庭(日式屋内的天井小花园)的和式榻榻米房内,一边就着一张英国古董餐桌,一边喝茶交谈。
为了不破坏老屋的外观与内设,圭子家没有冷暖气。这天天气虽热,但慢慢人心静下来,还可听到四面而来的蝉鸣声。蝉鸣声附和着圭子如金丝雀歌声般的声音。
想到要见圭子,有点紧张,因为在她两本书──《东京达人游京都》、《麻生圭子的京都「小巧生活」》之后,《天下杂志》很快又要出她的第三本书。从书中认识的麻生圭子,是个孤独住在京都老屋中,静静写作的人,凡事都要融入京都的道地古意与禅味。
比京都人更爱京都
一九九九年,她丈夫在京都大学建筑系博士班就读,而由东京移居京都。虽然如同其他居住在京都以外的日本人,被骄傲的京都人视为「外来者」,但圭子却比京都人还爱京都、写京都。有关京都的书,她就写了十一本。
圭子在京都,住过两个京都街上的老屋。这是第二间。每间都是经过她与建筑师夫婿的整理后才能居住。圭子告诉我,她不喜欢住在现代的、有改造过的建筑物内。
目前圭子的家,就如圭子书中所言,是一个保留古味、古意的老屋。初次见面,我能看到的,就是一间空荡荡和式接待房、没有点灯、没有冷气,只看得到入口处的小庭院,以及跨越和式房后,房子中间的日本式小坪庭。
圭子形容,初访此屋时是,杂草丛生、破旧不堪,如要整理成可以住人,则要花费不少钱,而放弃租赁。
如同房子会找主人一样,后来经过房东不断地请她前来居住,圭子住进来,也花了半年时间,以可以买两间小屋的价钱,来刷新了这栋老屋。
这间老屋分表里两间。表面的那一栋,已经成为一间洋式料理屋、墙上挂着日本文化财的标示,里面的、现在圭子居住的,往昔是来批发酱油回去卖的客人可以喝喝茶、暂时歇息之处。
让五感灵敏的生活
在麻生家、与圭子交谈,可以充分感受到五种感觉──眼、耳、鼻、口、手。
在古建筑屋中,过着没有空调的日子,圭子因而感觉到古昔京都人的生活,是让五感灵敏的生活。
眼、耳、鼻、口、手等五感,都可以随着京都的季节所移转。在黯淡的屋内,与圭子对坐的当下,往屋外坪庭上的天空一看,夏末秋初如鱼鳞般的白云,让人发觉身处台北的高楼之内,很久没有抬头看窗外。
偶一抬头,又以灰色无云的天空居多;耳朵所听,除了「静」一个字之外,就是蝉声;鼻子闻到的是京都的宁静与古味;手所触摸到的,也是京都许许多多文化财达人的手作品。
「春天有春天的云、夏天有夏天的、秋天有秋天的、冬天也有冬天的,」圭子告诉我,「我现在已经感受到一点秋天的味道了。」虽然八月蝉仍强烈地明示现在暑夏,但是圭子的季节感特别灵敏。
以《天下杂志》日本馆十二月要出版的《小巧京都食导览》一书来看,圭子搬进了这间町家,这个区域,与之前居住地的街景、居民生活皆有些不同,因此增加了更多一窥京都魅力的机会。
为了让读者即使无法亲自造访,也能透过阅读感受到满满的古都魅力,圭子持续在杂志或书籍上发表散文,集结成书。
「自从我开始学习怀石料理及茶道之后,平时的生活,就像是手边有了一台翻译机,对于京都,比起之前有了更深的理解,」圭子在这本新书说。
圭子告诉我,住在没有空调的老房子里,特别有季节感。她可以跟季节相处得很好,因为相处特好,所以想要写的事物一直在增加。譬如不同的季节,去同样的京都古寺,特别想写出其中感受到的气氛。
她又说,即使是同样的京都寺庙,早上看到的、傍晚看到的,心中的感觉都不同。冬天去、夏天去都有不同的面貌。「这就是我想要写的、想要传达的,」圭子跟我的浅谈,已经由开始的陌生,慢慢可以进入心灵的交流。
譬如,圭子所写的京都寺庙,虽然也会调查何年何月建立,但是特别会把她的五感感受、细致地写、非常深入地写出。结果是她所写的京都,应该是贯注了全部的灵魂心意下去的。
住在没有空调的古屋久了,圭子慢慢培养了她的喜恶不要黑白立分,她的情绪变成比较细致。不会说,夏天好热,讨厌。总会感觉到夏天即使炎热,也有它好的地方。也就是任何讨厌的地方,也有它的优点。
圭子建议,尤其是日本遭逢三一一大地震,要有进入古昔节能生活的心理准备,也要有将季节纳入生活的想法。
不当自然的敌人
这样的生活,让圭子的五感更加敏锐。她认为日本遭逢灾难,是很好审视要如何过生活的转型点。
「尤其过去日本人拚命工作、产出,物质丰盛、便利,身体却变差了、地球也生病了,是开始重新思索、重新重视大自然的分歧点,」圭子说。不只日本,包括人类,都要去除傲慢、想支配地球的心。「渺小的人类,不应该做大自然的敌人,」圭子说。
人不可能靠自己一个人,就可以过生活,要互相支持。就像这次日本的大地震,获得了来自全世界的支持,她尤其感动于来自台湾的支持。
喜欢过美的生活,每个人对美的感受不同。对圭子而言,往昔的人所使用过的手做物品是美的,她也喜欢使用可以回收使用的器物。
告别麻生家前,就在她家的入口小庭院的石头上,合拍了一张照片,她站在一颗石头上与我合照,使我整整矮她一个头。
走出麻生家之后,我在外面来来回回地走着,想要熟悉当地的地形地物,麻生圭子的深蓝和服风采,和金丝雀般的声音,以及她对自然、京都的初心,深深烙印在我的脑海里,迟迟不散。
书名:《小巧京都食导览》
作者:麻生圭子
出版社:《天下杂志》日本馆
出版日期:2011年12月