谈起你的人生,你会如何描述?是被困在原地,动弹不得?还是迫不及待,闯荡尝新?
李焜耀与萧青阳,在各自领域中不断写下「第一」,李焜耀是第一个放弃原有品牌,自创新品牌BenQ的企业家,萧青阳则是第一位3度入围葛莱美奖的华人。
李焜耀加上萧青阳,这是什么样的组合?
两个人都在各自领域中不断写下「第一」李焜耀是第一个决定自主研发手机、第一个投资制造TFT-LCD皮肤、第一个到大陆苏州设厂、第一个放弃原有品牌而自创新品牌BenQ的企业家;萧青阳则是第一位3度入围葛莱美奖的华人,这些纪录至今都无人能够打破。
在《Cheers》杂志的安排下,两人对谈,又为彼此创造出新的「第一」李焜耀说,他第一次跟这么年轻的对象对谈;萧青阳也是首度跟科技界CEO同台。
与其说是一场「成功人士」的对话,倒不如说是两个性情中人惺惺相惜的人生智能分享。2个小时的激荡中高潮迭起,全场掌声、笑声不断。
两位有个最大的共通点,就是「平凡出身、不凡际遇」。可否谈谈一个人的人生起点到底对未来成就有多大影响?
李焜耀(以下简称李)说到自己小时候的故事,有时跟自己的小孩讲,他都听不下去(笑)。
那个年代,我们都是家里经济、劳动很重要的一份子。所以我从小学五、六年级开始,就要在附近的碾米厂帮忙。那是很脏的环境,要流很多汗,对我最大的帮助是,让我很小就知道一定要努力、辛苦工作,任何成果都不是天上掉下来,培养出我的毅力跟韧性。
有一年大学暑假,我因为不想回家工作,故意在图书馆待了1个月,看到后来,还是觉得对不起父母,乖乖的回去(笑)。
萧青阳(以下简称萧)我很感谢父母让我出生在「农业时代」,他们从山上到新店开面包店后,我要帮忙装面包、卖面包,半夜还要继续洗机具,洗到满脚都被蚊子叮。但也因为有那么多装面包的纸袋,让我在一旁边卖面包边拼命画。
我想,人在很小的时候,基因已经确定了,我就是爱画画的人。所以国小、国中我一直很害怕,为什么上美术课时,老师说把数学课本拿出来?后来终于知道高中有美术学校,想办法要去读,考试前,私底下第一次带着香去庙里拜拜,希望神仙让我读到复兴美工。
我很确定自己要画画,但社会却不允许我们有机会。在我的产业中,我仍然继续每天困惑、苦恼,像这3年,我一直期待做张悬的案子,她也跟我合作了,但昨天我下定决心推掉,因为唱片公司希望封面是写真概念。不过,就是因为极大的压力,让我愿意想办法做到极大的可能,让我之后有机会到美国,甚至把我不断出现的逆境跟大家分享。
为什么非常年轻的时候,就能确立自己的志向?
李我大学毕业后,当完兵回来,看到很多同学出国。我觉得书已经念得够多了,在学校,老师也不怎么样,我觉得这样再念下去不是办法,就决定先到职场,以后觉得需要,再去念书。
找工作的时候,发现有人征求microprocessor(微处理器)工程师,这东西是新出来的,在学校没念过,赶快回学校借书来K,觉得挺好玩的,就打定主意要做这个工作。
很幸运地,我找到宏泰电子公司,现在已经倒掉了(大笑)。公司的副总经理是施振荣董事长,我去了才发现它财务很不利,但施先生有意愿经营这个行业,勉为其难地用了我跟其他一、两个人,做这方面工作。3个月之后,公司把这个部门关掉。刚好大同也有一个这样的offer出来,我就到大同去。
刚去大同,施先生就离开宏泰,自己成立宏碁。刚开始,他跟我说「公司养不起这么多人,你不要过来。」我在大同工作3个月后,他说「你过来好了。」当时我父母都反对,说大同这种公司你不待,什么要去小公司?
我也不管,反正我也不大听话(笑),还是照自己的选择做。过去以后薪水很低,1个月4千多块台币。但当时没想这么多,对新事物跟新工作的探索,这种强烈的欲望,是促使我选择工作的重要原因。因为这样,我对这份工作有非常高的热情。
萧这让我想到我毕业后第一份工作。因为毕业制作做得很用力,我后来是全校第一名毕业,被做卡片的知音公司老板选去他的公司。
每个月,我们要选出一张自己最好的作品大量生产。有一次我陷入苦境,就用手指沾墨汁印了很多指纹在卡片上,画了很多脚。评选时他们觉得好恐怖,好像很多蟑螂,我才开始觉得,我好像不是这块料。
我第二份工作是到《明星》杂志应征设计主任,他要5年以上经验,我假装很成熟去面试,没想到也过了。有一天,老板跟我说要办一本新杂志,叫做《最高机密》,他要带我去秀场看新研发版面的内容,到了桃园,才知道是牛肉场,很震撼。
很多朋友问我,什么你做的唱片都很有理想?你的收入来源?其实,后来我做了很多卡拉OK DVD、写真集封面,我知道这种产品如何做得很养眼、有卖像(全场大笑)。
这两段占了我一年到一年半的时间,它是个锻炼,让我觉得不管是写真集或高尚的电音产品,都应该很专业地进入,把它做好。
大家都想选好走的路,聪明人走好路又可以更快、更成功,为什么你们却偏要选难走的路?
萧我的产业很现实,因为歌迷最多的,永远是飞轮海或是F4。我这半辈子中,至少有4次准备要退休,因为过了30岁就好像不年轻,设计老练反而被批评不适合。
2005年,我因为误打误撞被葛莱美奖提名,到了颁奖现场。我看见轮番上台领奖的都是老阿伯,我才知道技术人员是累积出来的,我好年轻(笑)。
因为太紧张,当时我许了一个愿望希望上帝不要把奖丢给我,让我不断来这个殿堂。我确信上帝真的和我交换了这个礼物,很快地,第3年、第4年祂都让我去,但我又陷入了一个逆境,因为祂一直叫我来,一直不让我上去(全场大笑)。
李当初选这条路,自己也不晓得到底多困难。给自己的目标是总要比别人好一点,人家努力3分,我就努力5分。养成这个习惯后,我经常在开会时有不同的想法、提出不同的问题。这是一种自我训练。
企业界很多人喜欢抢第一,做最大或是卖最多钱。但人生就是这么吊诡,第一,只有做过唯一,才追求得到。这几年我体会很深。
怎么样做到唯一?努力不可避免,但要坚持,更难。年轻时当工程师,老板交代我的,我一定超出他的期望,做比他要求我更多的事情。他要10分,给他12分,不管那2分是不是他要的,至少他看到很新鲜的结果。经过这样的过程,我累积很多唯一,慢慢的有机会成为第一。
都没有软弱、想放弃的时候?
萧说放弃,与其说是放弃自己,不如说是放弃别人(全场大笑)。
熬夜好几天做出来的案子,发现我的客户只要销售好就好。这可能是我要努力的地方,从小到大都太严肃,总是要做世界上最厉害的事,但一直想要做最好的,慢慢也就到了那个境界。
李放弃的念头一直都在,没有人是铜墙铁壁。
年轻时对放弃跟年纪大对放弃的想法不同。年轻时总是希望寻找更好的选择,培养自己的能力,经过各种创业历练;年纪大了以后,那变成一种责任,很多人是因为我们这张老脸才留在这边工作,自己怎么可以轻言放弃?我们背负的不是自己的工作喜好而已,是很多人的期望,很多人因为我们而支持这个公司、这个产品、这个品牌。
对于「成功」2个字,你们有没有新的定义?
萧在设计的领域中,很难认定成功是什么。现在比较清楚的是,成功是有被报导、被露出、写上「大师」两个字,才警觉自己是不是有点成功?
今天这个场子让我觉得奇特的是,知道要来以后,家里就变得很忙。我太太是学商的,从来就看不起我这个做艺术的没收入(笑),她的化妆台上永远是一叠财经书,这次来,基本上是达成她的愿望,让她看看她的偶像。
她今天早上7点多就去“sedo”,好久没看到她梳公主头,穿着美美的礼服。我打从心里觉得很高兴,因为我看到我太太好有活力,我要跟一个有钞票的人坐在一起(全场大笑)。
这几年受到太太影响,我也开始想,如果可以变成一个开着跑车的设计师,也很好。不要太封闭,跟不同产业的人练习如何做设计赚大钱,我会尽量努力。
李做设计肯定可以赚大钱,我们整个集团都非常尊敬设计师(大笑)。
不是「成功」这两个字的问题,而是这个社会喜欢有「英雄」角色。现在看待成功,我有几个角度,譬如我是不是给社会带来很好的就业机会?让很多人有创意发挥的空间?在自己辛苦的过程中,也给别人舞台,带给社会总体财富的增加。
这个时代跟我们那时候不同,当时毕竟产业在高速起飞,创业机会多,成功率也高。现在实体产业的创业都比过去难度高,尤其台湾跟大陆的经济一直接轨,交互愈频繁,竞争态势会愈来愈明显,将来只在台湾是第一名,不见得能生存。
未来容易出人头地的,应该还是创意型工作,在某一个领域,这个领域可大可小,想尽办法筑出自己的竞争优势,一定有机会成为一方之霸。
萧对于如何在设计界成功,我真的讲不出什么。可是对于企业怎么样成功,我倒是自认我知道。而且是很小的时候就知道,只是很少有机会跟企业领袖见面,把诀窍告诉他(全场大笑)。
因为我很喜欢美术,所以我很注意国际企业的美术设计。我发现,全世界最夯的企业,永远最讲究设计。当这家公司开始下滑,在美术上就变得懒惰、随兴、草率。
我开始注意BenQ,也是因为它很好看。它开始用紫色、用微笑的老外小孩表达时,我发现台湾终于有个品牌用好看的方式来表达企业形象。
李我们从开始创品牌开始,就很注意美学。最近我们也在重新强调这样的消息“looking great”,BenQ是「好看」,也希望是「看好」。
你们有没有要互问对方的问题?
萧我是一个跟赚很多钱无关的设计师,我反而觉得应该鼓励KY(李焜耀的英文名字缩写), 你要让你的公司继续保持「好看」。不要一直讲自己年纪大,我看到你,就是我哥哥嘛(全场鼓掌大笑)!
李我也期许青阳在创意上继续坚持,我们能感受更多你的创意带给我们的幸福。
青阳入围葛莱美的奖项,我们的金曲奖没有,我要呼吁新闻局赶上葛莱美奖的水准,给这群创意工作者更多空间,这是政府可以做的。
李焜耀
明基友达集团董事长,1952年出生于苗栗后龙。台湾大学电机工程学系学士、瑞士IMD洛桑管理学院企业管理研究所硕士。
萧青阳
唱片设计师,1966年出生,复兴商工美工科毕业。设计唱片超过800张,为唯一3度入围美国最重要音乐奖项──葛莱美奖的华人设计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