本文出自天下杂志出版《在爱里,我逆着光飞翔音乐梦想家黄裕翔的成长故事》,更多内容>>
亲子天下资深撰述李翠卿,贴身观察、采访黄裕翔,历时半年,完整记录了两位勇者的生命故事一位是黄裕翔,另一位正是当年因为舍不得、暗自许下要把「自己的人生奉献给孩子」的黄妈妈。
透过细腻的文本书写,本书呈现出一位谦称平凡的母亲,面对家有视障儿,仍凭借着「只知道自己很爱很爱孩子」的信念,一次次带着孩子跨出家门、接触世界;而长年在母亲、家人深厚的爱与陪伴下,也让音乐梦想家黄裕翔的创作,一如他所散发的人格特质,充满了温暖和煦的力量。
第二章幸福的链接
「有时候,不免会觉得,裕翔眼睛看不见,也许是命中注定。」多年之后,许月桂偶尔还是会想起,那一桩很「玄」的经历。
发现黄裕翔眼睛有问题以后,许月桂婆家担心是祖坟风水不佳,影响后嗣子孙健康,特地请了风水师去看祖坟。看祖坟的那一天,家族里的人带着自家请的风水师往坡上走去,查看另一个墓穴的风水,捡骨师则留在坡下这门已经打开的墓穴捡骨。黄家祖坟隔壁的墓穴,正好也请了另一位风水师看祖坟,他旁观了片刻,突然插嘴「你们家里,是不是有小孩眼睛有问题?」
黄家人吓了一跳,当天家族里只有大人陪同看坟,并没有带孩子来,这个陌生的风水师怎么会知道这件事?隔壁的风水师继续说「从你们家祖坟的风水看来,下一代第一个『出丁』(生男孩)的,眼睛很有可能会有问题。」
风水师的话,让黄家人更惊异了。确实,除了裕翔以外,其他几个兄弟生的第一个男孩,还真的都有眼睛方面的疾病。黄裕翔爸爸的几个兄弟,老大的第一个孩子,还在月子里的时候,眼珠子就会莫名其妙偏斜乱转,这孩子后来也没保住,夭折了;老三的第一个儿子,则是青光眼;而裕翔,则是根本看不见。
「虽然风水这种东西好像很怪力乱神,没什么科学根据,但,又玄到由不得你不信」许月桂幽幽叹道。那个风水师要黄家人把塞在先人头骨眼窝里的金箔拿回家,烧了化水给孩子洗眼睛,但捡骨师不知道是太过紧张还是怎地,竟不小心把金箔弄掉了,那种年代久远的东西,一落地就风化散碎、灰飞烟灭了。风水师只好给了一张符作为替代,要黄家人烧了化水给孩子洗眼睛。
许月桂当时一心只盼着裕翔的眼睛有机会康复,恭敬地照做了,,洗完符水,裕翔的眼睛还是没能重见光明。许月桂苦笑说,「其实,我自己心里也知道,(变好的)可能性很低很低,但我真的也走投无路了,就死马当活马医,什么方法我都愿意试试看。」
对许月桂来说,从意识到儿子眼睛有问题,一直到接受孩子失明的事实,是一个无比艰难痛苦的心路历程。许多本来应该无足挂怀的小事,事后回想起来,却仿佛像谶语一般。许月桂说,裕翔刚出生头一个月,还住在医院的时候,每一次去探视,临走前,许月桂总是依依不舍,有一回,许月桂的二哥看妹妹这样割舍不下,忍不住开玩笑说「好了好了,毋免安呢揽条条(抱紧紧),爱抱免惊没机会ㄟ当抱,以后有归世人(一辈子)倘抱。」后来,裕翔眼睛确诊为失明以后,许月桂常想起这件小事,心中无限感慨「怎么就给我二哥说中了呢?这个孩子,注定要让我这一辈子牵肠挂肚。」
被「爱」包围的童年
流过无数眼泪、尽了所有人事以后,若上苍执意如此,那也只好听天命了。许月桂说,自己是个「认命」的女人,台湾话不是说「一枝草,一点露」、「天无绝人之路」吗?她努力说服自己,就算这个孩子有着这么严重的缺陷,但老天爷一定会给他一条路走的,她所需要做的,就是尽她所能,好好爱这个孩子。
单纯只从天生失明这件事来看,上天似乎有一点苛待黄裕翔,,黄裕翔有一个比其他人幸运千百倍的地方,那就是,他有一个极爱极爱他的家庭。接触过黄裕翔的人,都会觉得他很爱笑,单纯开朗得像是生命中没有晦涩阴翳。这样的人格特质,只有在充满爱与肯定的环境里能养成。
家中有一个身障儿,势必对家庭造成许多冲击。身障儿遭漠视、虐待、遗弃的悲惨故事,在媒体上时有所闻。许多有身障儿的家庭,特别是经济情况较差的家庭,气氛常是很低迷的,父母的某一方,常因压力过大而选择逃避,夫妻争吵机率,比一般家庭更高,也有不少夫妻不堪压力而仳离,将责任丢给另一方,甚至干脆把孩子送到特殊机构或交由祖父母教养。幸而在黄家,并未发生这些令人叹息的情节。
尽管黄家的经济状况并不是太好,到黄裕翔因《逆光飞翔》成名前,家中经济支柱黄永喜一个月的收入,也才只有三万多块,但这对有个失明儿子的贫贱夫妻,并没有而百事哀,黄裕翔的童年,除了看不见以外,他过得可能比大多数孩子更幸福。
黄裕翔父亲黄永喜,是个憨厚寡言的温和男人,对于儿子失明这个事实,跟妻子一样认命,毫无怨尤地扛下家计,供应这个家庭一切所需;而许月桂,则扮演这个家庭中重要的稳定力量,提供全家人一个温暖快乐的环境。
许月桂坚持,除非下雨,否则每天一定要带二个孩子出门走走。家住公寓四楼,两个孩子都很年幼,小的那个还看不见,许月桂得先把小钰纯牵到一楼等,再独自把放在婴儿车里的小裕翔连人带车扛下四楼,非常折腾人,但许月桂还是不厌其烦每天这样上楼下楼费力搬车,只为了让孩子可以出去透透气,「我的观念是,绝对不能『关』小孩,一定要多出去走走,才会比较快乐。」
上午,她会带着两姐弟到第三市场晃晃,傍晚,则一起到国光国小活动筋骨,后来,家附近开了量贩店,母子三人又多了个去处。每逢假日,更是全家出游,到后里、东势踏青,或到谷关戏水。或许有人会想问,黄裕翔看不见,出不出门,有什么差别吗?许月桂正色说,「有差,他只是失明而已,又不是失去所有感官。」
对许月桂而言,儿子裕翔跟女儿钰纯一样,都对所处的世界充满好奇,虽然他看不见,「但鸟儿啾啾、汽车咘咘,伊听得到;菜市仔的气味和面包摊车的芬芳,伊闻得到;热天的风是圆圆的,寒天的风是尖尖的,伊感受得到。」在许月桂心目中,裕翔跟明眼孩子的差别只是他们认识世界的方式不一样,她是怎么养钰纯的,就怎么养裕翔。
黄家四口人的生日都集中在春天,爸爸、妈妈和姊姊全都是三月,裕翔则是四月。虽然姐弟俩的生日很近,但许月桂还是帮他们分开过,姊姊有蛋糕,裕翔也有;姊姊的蛋糕上有插蜡烛,裕翔的蛋糕自然也少不了,只是在吹蜡烛的时候,需要大人引导他到正确的位置。
许月桂说,帮失明的孩子准备有蜡烛的生日蛋糕,在旁人看起来,或许有点傻气,但许月桂深信,就算裕翔眼睛看不到摇曳的烛火与缤纷的蛋糕,但他内心绝对能感受到,这是一个欢乐、甜蜜、温暖的时刻。每一次唱完生日快乐歌,准备要吹蜡烛的时候,裕翔那满脸的兴奋期待,就跟其他过生日、吹蜡烛的明眼孩子一样,并无二致。
蜡烛吹灭后,家人欢呼,室内飘散着淡淡的烛烟味,这些声音、这些气味,将会在这孩子的脑海里,建立一个与「幸福」相关的链接。这些幸福的链接,就是许月桂努力要在这孩子心中留下的印记。
裕翔的童年,是在许多大人疼爱中度过的。许月桂娘家手足关系极为亲密,她是许家最小的女儿,上面还有二个哥哥、四个姊姊,这些兄姊们都很疼爱这个幺妹,也爱屋及乌地怜爱妹妹的儿子裕翔。许月桂的二哥非常疼爱裕翔,经常抱着裕翔到处蹓跶、拍照,舅甥感情之亲厚,连许月桂的二嫂看了也忍不住「吃醋」,半开玩笑说「呴,自己的囡仔拢没安呢抱!」
舅舅、舅妈、阿姨、姨丈们没事就来黄家串门子,大伙儿常给黄裕翔买玩具、买巧克力,就连裕翔的第一台钢琴,也是四姨送的。许月桂娘家父母也对裕翔姐弟疼爱有加,只要一阵子没看到「那两只叽叽喳喳的厝头鸟仔(麻雀)」,就思念不已,非要见到外孙不可。长辈们对黄裕翔的好,并不是出于一种「同情」,而是长辈对晚辈真挚的喜爱与怜惜。或许是因为在家人爱的包围下成长,黄裕翔从小就是个爱笑、有安全感的孩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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