二○一二年,是某外资银行亚洲区首席经济学家陈其辉(化名)入行以来,最不堪回首的一年。
先是分红时,收到仅港币一块钱的「奖金」。接着是,放完年假第一天上班,桌上静静躺着一封人事部发出,却无人签名的信
「感谢你多年以来对公司的贡献……特此通知,你的上班日为X月X日。」
陈其辉脑中「轰」的一声。人事部主管支吾其词,大老板说会帮他主持公道。
但,从此石沉大海,老板再没回音。当初被高薪挖角,如今莫名去职,一手建立起的研究团队,也树倒猢狲散。
「这是外资典型的斗争模式,」在外资圈多年的一名人士指出,「景气不好,就是派系铲除异己的良机。」
○八年雷曼兄弟倒闭、掀起金融海啸以来,「华尔街」,这个被视为点石成金的梦幻王国,形象也随之崩溃。各大外资金融机构,也在全球展开一波波无情的缩编裁员。
早在海啸之前,花旗、瑞士信贷、瑞银集团、德意志银行等外商银行,在台湾已透过裁员或遇缺不补,进行瘦身。甚至把一些部门移至外地,干脆退出台湾。
外资金童,表面风光,实则身处残酷现实的杀戮战场。许多外资金融人不愿等大刀挥向自己,产业界一有好的机会,大多愿意到企业里出任投资人关系主管、财务长、首席运营官,或首席执行官的职位。
类似的例子,在「天王、天后」级的分析师中并不少见联电财务长刘启东、国泰金控投资长程淑芬、宏达电财务长张嘉临、金融研训院院长郑贞茂等,都是外资圈红人顺利转换跑道到产业界、金融界和学界的例子。
从被市场捧上天,再回到地球表面。外资金童的「第二人生」,可以很安全,但有些人却选择冒险。
在美国见证次贷风暴,年轻的德意志银行风险分析师陈翰林,也看清纸醉金迷的海市蜃楼终会有结束的一天,毅然回到台湾创业。
二○一一年,被《机构投资人》杂志(Institutional Investor)选为,台湾区最佳分析师之一的摩根士丹利台湾区策略分析师王安亚,毅然在事业如日中天时,递出辞呈,理由是「个人生涯规划」,走上筚路蓝缕的创业之路。
从敦化南路坐拥无敌景观、气派豪华的远企,换成忠孝东路五段的小办公室。这样的转换,需要过人的勇气。
易订网首席执行官 陈翰林相信自己能改变世界的餐厅
易订网(EZTable)在八德路和复兴南路口办公室的玻璃窗上,贴着斗大的两行字只有那些疯狂到相信自己可以改变餐厅的人,才能改变世界的餐厅。
这句话熟悉,原来是借用贾伯斯的「只有那些疯狂到相信自己可以改变世界的人,才能改变世界。」
三十岁的陈翰林,谦称自己不能算是「外资金童」,只是曾在美国避险基金公司和投资银行打过滚而已。
他从美国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攻读应用数学所毕业后,在避险基金担任风险分析师,又在德意志银行的高薪挖角下,到固定收益部门总共待了三年多。年方二十几岁的他,当时年薪已将近三百万台币。
「公司把整艘船包下来,在芝加哥的河上开派对、开最昂贵的跑车、美女如云,这样的日子,过久了也会厌烦,」陈翰林说。
次级房贷风暴发生前的半年多,股市依然长红,但主管不断把他们找进去开冗长的检讨会议时,陈翰林已看出苗头不对,他决定趁早行动。
辞去美国的投资银行工作后,他和国中死党颜士棋、颜嘉楠、谢智伦合伙,在○八年创立网络公司,推出类似美国OpenTable的餐厅云端订位系统服务。
选在景气最低迷的○八年创业,竟能存活到现在,还能得到破坏性创新大师克里斯汀生、创投业者林之晨,与台湾网络创业传奇人物何英圻的投资,听起来太不可思议。
「景气最差时,才是EZTable这种颠覆餐厅传统商业模式的破坏式创新企业最好的机会,」陈翰林说。景气好时,五星级大餐厅对他们不屑一顾,但在金融海啸时期,一周只能做到三、四桌生意,让这些闲到发慌的大老板,愿意死马当活马医,给他们机会。
陈翰林承认,这过程并非一帆风顺,几度「几乎game over」,但每次都有贵人相助。尤其是克里斯汀生教授的儿子,密切关心他们,也帮助他建立很多管理制度。
现在,易订网已经有超过三十万个会员,每个月超过十万人次使用订位服务和购买餐券。另在上海推出了在地化的服务,并将在未来几年,继续向东南亚城市如吉隆坡、曼谷、雅加达和马尼拉拓展。
「创业就像冲浪一样,要在没浪的时候就做好准备。浪来了,不能有太多犹豫,要抓住时机站上去,」陈翰林说。「我迫不及待等下一波的不景气,让我可以再找到新的切入点。」
睿腾总经理 王安亚价值被发现只是早晚的问题
三十七岁创业,是王安亚三十岁时对太太立下的志愿。一一年九月,他真的实现了诺言,离开二十一岁就入行的华尔街,成立睿腾管理顾问公司和三个创投公司。
王安亚的纪律和严谨是出了名的。年产二五○篇以上的研究报告,一年至少六个月在海外出差。却还能每周六凌晨回到台湾,早上陪女儿练球,周日晚上又飞回去出差。他将这样的铁人意志,贯彻在他自己创立的事业上。
王安亚指出,台湾有一千五百家上市公司,外资只追踪前一百家,本土券商只追踪前三、四百家,等于有一千家企业姥姥不疼、舅舅不爱。「这里面,不乏体质和潜力都不错,但价值被低估的公司。这些公司就是我的机会。」王安亚说。
而这些企业,有些完全不知道如何经营投资人关系。
「生产法国波尔多红酒的农民也很低调,不知道推销。但有了会讲故事的人,把波尔多红酒塑造成抢手商品,」王安亚自信地讲述创业理念,「我就是希望扮演这样的角色,让外国投资人认识这些台湾公司。」
目前,王安亚公司规模不算大,只投资上市柜股票,因为相信市场上的价格最真实。
创业,让他看清自己不过是个凡夫俗子。「以前在公司,都是出租车一招就走,机票、旅馆,秘书都帮你订好。但创业后,竟发现自己连捷运的路线都搞不定,」王安亚苦笑。
「在大公司底下,容易忽略其他人的贡献,」王安亚说,离开外资,自己要巨细靡遗、从无到有把公司建立起来,才真正感到自己的渺小。
「以前只要写报告就好,如果某公司后来表现不如预期,还可以说,是因为他们没有照我说的那样做。但现在是自己投资,就发现自己没有原先想像那么厉害,没有那种扭转市场的能力,」王安亚说。
回归平淡后,王安亚谦虚地说,第一支基金从一一年十月以来的表现「还可以」,报酬率将近三成。
王安亚指出,现在台湾市场过度集中化,对于不盲从主流而坚持价值投资的他,是一个风险。但「现在被低估,不可能永远被低估,价值被发现只是早晚的问题,」王安亚说。
慈济宗教处主任 谢景贵看到灾民的雀跃就值得
同样出身外资圈,谢景贵却选择了完全不一样的第二人生。
从私人银行转战外资券商,为高资产客户操盘,三十几岁时年薪就有五、六百万台币。
谢景贵回忆说,在外资工作时,总不免会被人性的「贪」所引诱,会用一些技巧,说服客户做交易。
「心里觉得愧疚,告诉自己以后要正派一点,但往往维持个三、五天就故态复萌。因为在纽约股市完成交易,一算就可知道大概有多少钱进帐,那种刺激,让人很难回到本性。」他说。
「我不喜欢那时的自己。但大家都会告诉我,要做善事很好啊,你可以多赚些钱,等六十岁退休后再去做,」谢景贵说。
一九九○年的某个晚上,他在家里看到电视上的证严法师说,当看到苦难,大家一起出力去帮忙,就有如「一眼观时千眼观、一手动时千手动」。他受到极大震撼。
「她的声音很轻、很柔,却打动了我心里的那根弦,我开始知道自己想做什么,」谢景贵说。
谢景贵的父亲是最高法院退休法官,为了父亲的期望,他去念法律系。看到同学都向往去外资工作,他就去外资金融机构应征,谢景贵认为,之前,自己一直都是个随波逐流的人。
一九九六年,他离开美林证券,加入慈济,成为全职行政人员。从此上山下海,在全球八十几个国家,走过地震、饥荒、洪涝、干旱、战乱以及海啸肆虐后的大地,协助灾后的人道救助与物资补给。
助人,一点也不容易。必须克服恶劣的气候、环境与地形,还要能在对方怀疑动机时,忍辱负重,耐心解释。甚至,连在台湾也会有人质疑,台湾自己人不救,为什么要救到海外去?
有次,在伊朗赈灾时,约定载送粮食的卡车竟然半夜才到。但司机急着要在一小时内开走,要求慈济的人员马上把粮食搬下来。
二话不说,身高才一六五,体重六十七公斤的谢景贵和几位志工,拚了命把一整卡车、每袋五十公斤的米,连拖带拽地卸下卡车。
谢景贵说,大家搬完后都虚脱了,「但再累都不会抱怨,因为多扛一袋米,就能多一个家庭有饭吃。」放下物质名利的谢景贵说,他现在比以前睡得香甜安稳多了。
王安亚
曾任摩根士丹利台湾区策略分析师、瑞士信贷、花旗银行、高盛证券半导体分析师
现任睿腾管理顾问公司总经理
陈翰林
曾任美国避险基金、德意志银行风险分析师
现任易订网(EZTable)首席执行官
谢景贵
曾任花旗银行副理、加拿大皇家银行经理、美林证券财务顾问
现任慈济宗教处主任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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